第7版
专版
2019年10月14日
“桥”之乐章

依稀记得几岁时,家门口的小溪上架着两块岩板,两米宽、丈把长。大人说这是桥,其实就是两块石头横杠在两米多高的水面上,供溪两边的人们到桥下的“洗菜港”洗衣洗菜。山里的整块大岩板稍加雕琢,下面放上几个垫脚石,横平放在溪边,就成了一个“洗菜港”。日子一久,“洗菜港”便被水流冲洗得光滑细腻,是大人小孩的最爱。妇人们从地里劳作归来,一篮子菜往“洗菜港”岩板上一搁,就势蹲下,慢悠悠地洗起菜来。穿着开裆裤的我最喜欢这种“桥”“港”,每天在“桥”上不知穿梭多少回,从这桥到那桥,从这“港”到那“港”,打滚、玩泥巴、丢石头、掏鸟蛋、偷瓜果……干了很多有趣的事,也干了不少缺德的事。尤其是夏天玩得满头大汗,就跑到“洗菜港”哧溜钻进水里。有一次玩了票刺激的。读村小二年级时,班主任教育我们不准去水里游泳,说是有“水鬼”,扯腿要命的。六月的一个中午,四五个要好的玩伴实在憋不住,就不管那么多了,一声口哨,往一个叫“深水氹”的溪坝雀跃而去。溪坝上游,十米远的地方是一座岩板桥。我们跑得大汗淋漓,还没到溪坝,就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,赤条条从岩板桥上扑通跳进水里,狗刨、猛子、水仗、摸鱼……样样玩得不亦乐乎,哪有什么“水鬼”扯腿。玩了半个钟,累了,准备上岸时,忽听一声大喊“衣服不见了”。大伙吓了一跳,回过神,才发现衣服真的不见了。附近找了个遍,愣是找不到。忽然一个玩伴一拍脑袋,说看到有两个同班同学远远望着我们玩水,还到放衣服的地方转了下,之后就不见了。经这么一说,我们明白,八成衣服是被他们抱走的,气打不过一处来,可喊天天不应、喊地地不灵,无可奈何。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快到下午上课时,怕旷课挨罚的我们只得认忩,四五个赤身裸体,冒着大太阳走到学校。在一阵阵哄笑声中,我们羞红了脸挪到课桌上,半天抬不起头。直到挨了班主任一顿批,写了检讨,才拿到衣服慌不迭地穿上。多少年过去了,村小同学见面,总时不时提起此事打诨,让人怪害臊的。

读中学后,正是世纪之交,国家大力推动投资、出口、消费“三驾马车”,大规模基建铺展开来,特别是高铁、高速公路越织越密,各种大桥如万花筒精彩绽放、目不暇接。见多了、速度快了,便就习以为常、不稀罕了,竟至于有一种“审美疲劳”,找不到旧时的感觉了,更难以勾起对“桥”的情愫。而这一切,在“遇见”舟山后,发生了变化。

那是一年前,我到舟山岛上工作,成为桥梁建设大军的一员,与“桥”过起了如胶似漆的日子。记得车过金塘,我惊讶于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一条雄奇壮观、绵延长达二十多公里的水泥巨龙,一路跨越灰鳖洋,将金塘与宁波紧紧相牵。接着西堠门、桃夭门、响礁门、岑港等造型各异的大桥一一从眼前闪过,海天一色,山水相间,是从未体验过的海景风光,着实让我激动了好一阵子。

舟山岛上单位院子不大,门前就是海。说是海,其实是一湾狭窄的水道,名曰“富翅水道”。离单位3公里不到的地方,是我们建了三年的富翅门大桥。因为工作原因,我经常跟这座桥打交道。蓝天白云下的富翅门大桥像两柄倒立的巨大扇子,散发出乳白色的迷人光彩;又像两个倒Y钻石,直刺苍穹。这座大桥长1493米,别看路线不长,但意义非同小可,是宁波舟山港主通道的起始段,是舟山对外交通的一条任督“新动脉”。今后车辆去朱家尖,可通过富翅门大桥、本岛快速通道G329抵达,时间缩短近一半,大大缓解以往的拥堵局面,是不是很开心呢。

宁波舟山港主通道自富翅门大桥一路北向,在青山、碧水、农田、屋舍间蜿蜒前行,抵达舟山本岛马目入海。这里正在如火如荼建设舟岱大桥。舟岱大桥主线长约26公里,是名副其实的桥梁界“重量级选手”,计划于2021年建成通车,那时从舟山本岛到岱山只需要短短20分钟。然而美好愿景的背后,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困难。这里施工要跨越5条航道、5条高速客轮航线;周边多个项目同期施工,日均船舶数量高峰期近125艘;海底管网纵横交错,场地复杂。压力之下,集团建设者们选择了迎难而上,以一股“认真、较真、顶真”不服输的劲头,推进标准化、工业化、装配化,减少海上作业工序、海上作业时间、海上作业人员,大幅降低安全、质量、工期风险,取得了刮目相看的成效,预制化率达到83.16%。其中主通航孔桥全长1630米,索塔标高180米,犹如三剑客直刺蓝天,蔚为震撼,成为灰鳖洋海域一道亮丽的风景线。

船行舟岱大桥海上施工现场,遥望东北方向,隐约可见一条细长的玉带漂浮在海面上,哦,那是已经嫁出去的“女儿”——鱼山大桥。这个女儿可不够“乖”哟,曾让建设团队大伤脑筋。年均超过8级风天数为125天,年均雾日30天,合同期内工期异常紧张,仅有短短的27个月。建设者们大胆创新、独辟蹊径,反反复复试验、选优,最终拍板采用超大直径单桩独柱结构、全栈桥施工模式、构件工厂化生产、上下部结构现场作业平行推进,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海上长桥快速化施工技术,在规定工期内完成建设任务,创造了举世瞩目的“鱼山速度”,成为业界佳话。

时光荏苒,日月如梭。2016年开始,短短三年,2018年底建成鱼山大桥,2019年9月底建成通车富翅门大桥、舟岱大桥工程过半,浙江省交通建设工程综合检查三连冠……

宁波舟山港主通道是浙江唯一入选交通运输部“桥梁预制构件质量提升攻关行动”项目,作为牵头单位组织编写桥梁预制构件质量提升指南,是国内品质工程攻关当仁不让的“主力军”、“排头兵”。

双合,岱山岛最西端的一个村落,是连接鱼山大桥、舟岱大桥及未来沪舟大通道的交汇点,将建设“十字形”双合互通枢纽。曾在这里设立宁波舟山港主通道分指挥部,作为鱼山大桥建设的前沿指挥中心。双合自古以石文化著称,境内景点"双合石壁"是岱山著名的蓬莱十景之一。一个晴朗的日子里,我站在岱山石壁制高点。眺望西北方向,但见鱼山大桥呈S形带状逶迤,婀娜消失在苍茫海天;西南方向,是正在火热建设中的舟岱大桥,一个个索塔屹立在烟波浩渺中,任凭风吹雨打、日晒雨淋,“我自岿然不动”;东北方向,是滔滔东海,这里将对接上海规划的东海二桥,串联起宁波、舟山、上海三座城市,形成沪舟甬大通道,成为世界上最长的连岛高速公路和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跨海桥梁群。

可期的是,一旦北向大通道建设完成,将使舟山北部众多的港口和岛屿实现陆路相通,改变以往单纯水水中转的运输局面,有望形成公路、铁路、水路综合集疏运体系,快速推进舟山港航物流核心圈的建设。

大桥通三城,共享同城梦。在这场宏大叙事中,浙江交通集团宁波舟山港主通道正担当起使命,锚定“争做世界一流企业”目标,抒写百年品质大桥壮美画卷,奋力奏响中国桥梁工业化建造最强音。

《资治通鉴·唐记》:诸道桥梁。古人早已认识到了“桥”在社会交流中发挥的至关重要的作用。《鹖冠子·备知》:“山无径迹,泽无桥梁,不相往来。”“桥”从物理学意义上的概念,升华为人文领域的抽象意境;“桥”从单一的交通工具媒介,凤凰涅槃登上世界舞台,成为决定一个地区经济社会繁荣,乃至一个民族、一个国家前途命运的重要因素,甚或关键性、革命性因子。

这是桥之宿命、桥之规律、桥之力量。

回溯我的桥——孩提时,桥是乐园;求学时,桥是望乡;舟山时,与桥相守;遥看东海,桥托起金色愿景。

这样的人“桥”对话,恰似一首乐章,从低沉到激越,从朴实到精彩,从呢喃到高潮,从生活到梦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