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公说，山的那边有神仙，他们自由且善良。

小时候我特别爱听外公讲故事，每次讲时，他总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远方。他一遍一遍告诉我，山的那边住了很多神仙，他们在漫山遍野的山花中自由徜徉，做着种种救死扶伤的狭义事。年少的我听到这些，心里有如猫挠，对山那边的好奇从心扩散到了大脑。

盼着，盼着我长大了一点，终于有机会和父母一起去到山的另一边看看，然而我发现，山的那边还是山。回到家中，我怒气冲冲的对外公说“你个骗子，山的那边明明还是山，根本就没有神仙！”外公第一次对我发了火，他颤颤巍巍地站起，向我大声吼道“你懂什么，就是有神仙！”目光和语气坚定而决绝。此后无论我怎么和他争辩，他都坚持认为山外就是有神仙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慢慢懂得了他的坚持，那是他心中的白月光，是希冀和渴望。

外公一生命运多舛。幼时家境贫寒，太姥爷在外做挑夫谋生，在一次出工中再也没有返回，听说是倒在了半路某处，至今未有踪迹。不足十岁的他挑起家庭的重担，重新干起了他父亲的本行。然而命运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，在一次背柴下山中，摔伤了脚，由于没钱医治，从此不能站稳，随着时间的累积，竟慢慢也站不起来了。

自我有记忆起，他从没有走出过那个三尺见方的院子，自尊心强的他，不允许自己给家人“丢面子”。前年他又告诉我“小时候我确实去过山那边，那里着实是有神仙的。”那时，他浑浊的双眼放着光，里面闪耀着对远方自由的渴望。我回答他“对的，确实是有神仙！”他终于满意的笑了。

外公所说的神仙并不是指真正的神仙，而是他对自由的渴望和善良人性的坚守。他虽腿脚不便，但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从不让别人帮忙，别人请求帮忙时能做到的他也从不拒绝，自己明明没有钱，但看到电视里那些穷苦之人时总会一层一层打开手帕，拿出里面包裹的钱递给我，让我转捐给别人。他常说“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要善良，会有福报的。”他一直叮嘱我“你一定要多读书，这样才能替我去外面看看，才有出路！”上天给了他自由的灵魂却又禁锢了他的躯体。

后来，“做好事，走四方。”成了我和他的约定。多年来，我跨了许多省，经过许多地，行了许多路，见了许多人，我始终善良真诚待人，也收获了众多人的善良和真诚。每每告诉外公我在路上的所见所闻时，他总感叹“世上果真好人多啊，你要替我多看看！”

禁锢的躯壳终关不住自由的灵魂。去年，外公没有一丝征兆的离开了我，那时我还在湖南，甚至来不及赶回去看他最后一眼，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所遇见的新鲜事。外公走后，我久久不能释怀，每每想到他，眼泪便不自觉的滚出来。

后来我想，也许这样也好。他自由善良的灵魂脱离了不自由的身躯，从此可以去看漫山繁花，寻璀璨星光。而我，会继续守着我和他的约定去追寻自由的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