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版
专版
2017年08月03日
索马里草原

我是黑磨村的一头驴,牙齿好,相貌俊,在村子的驴群中也是颇有地位,别的不说,暗恋我的美驴都排队排到达旺小镇(埃塞俄比亚城市)上了。我平时就安心过好我的小康日子,保持身体强壮,按规律给主家驮驮木柴和用水,就万事大吉了,其他都跟我老驴没半毛钱关系。可是此时今日我却不痛快了,黑磨村不知何时来了中国人,我问了驴群中所有的驴,但没有一头驴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,听说他们是踩着“丝带”来的,所到之处地上就要多出一条沥青面的丝带。
  这本来不关我的事,我继续安心啃我的草、驮我的水罢了。可是随着太阳一天天升起又降下,我发现不对劲了,驴群中也出现了躁动。我们黑磨村是建在索马里草原一个小山丘上,村子不大,有条小河从西北往东南方蜿蜒而去,这种环境下成就了我们驴群的特殊生理发情期。索马里大地草原的雨季和旱季分明,每年的5月到10月,村子里这条小河一定会迅发洪水,将我和河对面的美驴们分隔开来,一切的荷尔蒙都只能收缩在河的这边。等到雨季结束,河水干枯,我才又可以和河对面的美驴们玩耍在沙洲之上,所以旱季就成了我们驴群的自然发情期。但是我从来没有抱怨,因为这是天道,是索马里草原之神Ala的安排。
  但中国人却用他们的四大发明之一“炸药术”毁掉了Ala的安排。等轰隆的爆炸响声被大地吸收干净、翻滚的蘑菇云消散后,我就知道一切太晚了。这帮中国人,硬生生的把村子东边炸出了一条路堑。起初,我还天真地以为,他们只是要夷平之后铺他们的丝带之路,可是他们没有停止挖掘,1米,2米……6米,这条炸出来的深沟正在一步步地毁掉我的爱情之路。好你的,中国人,你们的“丝带”炸出来了,可是我呢,这么深的一条路堑,活生生的把我和河对岸的美驴们又一次分隔开来。这样一来,雨季有洪水隔断我们的爱情,旱季又有路堑让我们有情驴不成眷属,这样的安排,Ala也不会同意的!
  我想了又想,决定当机立断——阻工!我见过我的索马里主人是如何阻工的,他先是破口大骂,然后是挥舞长斧,最后见有人前来制止就拿乱石扔掷,直到工人机器停工,这前前后后花不了几分钟,但却十分奏效,中国人虽懊恼不已却又不得不主动讲和。
  于是乎,我也站在了路的中间,屹立不走,岿然不动,开始没有人在意我,机器施工也只是绕过我,但是好在我的驴朋驴友们明白了我的用意,陆续地也站在了路的中间,无需号令,我们驴群的一级戒备就此形成。有理不在声高、不在人多,就这样,光凭我们默默地挡在路中间,他们的机器就不得不停了下来,而我们并没有过早庆祝,因为按惯例马上就会有人前来调解谈判!但我们每个心里都有数,这牵扯到我们黑磨村青驴一族的宗庙大事,糖衣炮弹是没有用的!我们只有一个条件——停止路堑挖方,还我爱情走廊!
  任他调解人如何巧舌如簧,夸夸其谈,我大好驴族青年只坚守壁垒,以守为进!待他口干舌燥后,我气定神闲地说道:“亏你们好政策,只造福了你们自己,却苦了我们索马里这四海八荒!你们的路通达了,我们的路却隔断了!”说完,我仰天而泣,对着Ala长啸一声“哼—哈—!”,响彻云天!
  Ala似有感应,呜咽了几声之后,收云纳雾,天色突变,下起雨来。雨势越来越大,旱季的草原也越喝越饱。喝饱后的草原尽显翠绿,吐纳出一条条小溪,溪水又汇成洪水,拥挤在河床中奔流而下!
  驴群中的气氛也愈转悲凉,个个垂头丧气,恐灭族之灾将至。此时,调解的中国人倒是恢复了神气,说道:“这路堑不会影响你们宗庙传代,大雨刚好能证明这一点。”我们都在疑惑,这人的脑袋是让驴给踢了吧,净胡说八道。
  “你们看这大雨汇成的洪水,每年都要分割村庄数月,阻碍你们驴群交流,但是现在你们看,在路堑的路段下方,我们已经架起了一座桥,桥身跨洪水而过,连接南北,交通不会再因雨季而受阻隔。”
  我们驴群中先是发出一阵骚动,再一静一愣,陷入到了集体沉寂当中。此时,长空中响起了一声声同伴的嘶鸣,原来是对岸的美驴们已经踏在了桥上呼唤我们了。这嘶鸣节奏明快,但又异于平常!
  驴群的一级戒备顷刻解除,各个策尾扬蹄,向着各自心爱的美驴奔去了。索马里草原的天空又恢复了晴日,其它牲口们也开始出来寻觅骆驼刺的新鲜嫩叶,大口咀嚼着,空气中重新弥漫起草汁的清香,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