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版
副刊
2017年07月04日
我的父亲

我那敬爱的父亲已经离开三十多年了。
  父亲是一位老军人,出生于1926年,1948年参军,参加过解放战争,西南剿匪战斗,还有抗美援朝战役,立过三等功,臂上还有一个取过弹片后留下的伤口,每逢阴雨天隐隐作痛。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,还有很严重的胃病,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,所以他不能吃食堂的饭菜,都是妈妈做好后,我们几个轮流送饭。
  从我懂事的时候起,我就不止一次地问过父亲:“爸爸,我们的老家在什么地方?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?”面对一脸稚气的我,爸爸拍拍我的头,说:“我们老家在浙江天台,但回老家的路难走啊!”那时,我们全家都在云南建水的一座军营里,面对父亲的回答,我似懂非懂。但我清楚地记得,父亲没有带我回过一次天台老家。父亲1948年参加工作,一直到1978年10月,也就是他转业的那一年,我才第一次踏上了家乡的土地。
  当我们全家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到杭州,然后坐汽车往家乡赶时,我才对爸爸的话有了切身的体会。那时的车都是慢慢吞吞的,当开到会墅岭盘山公路时,真的像蜗牛在爬。坐在车里,看着车窗外陡峭的悬崖和狭小的公路,我差点哭出声来。父亲见我这样子,安慰我说:“翻过这座山,老家就快到了。”但想不到,车到关岭,又遇上了堵车。这一堵就是三个多小时。当我们全家到了天台县城时,夜幕已经降临,从杭州到天台我们坐了整整一天的车。
  晚上,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。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回天台老家。转业时,组织上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,打算安排他到昆明;而我的两个哥哥都已经在当地参加了工作,可他非要回老家不可。第二天,当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母亲时,母亲告诉我:“你父亲当初参加革命是从天台走出去的。”还没等母亲再说下去,父亲便接过母亲的话说:“等以后你们书读好了就回家乡来造高速公路。”我瞪大眼睛,心里想:这地方也能造高速公路?
  组织上安排父亲到交通局上班,从此,父亲就变得忙碌了,嘴上说得最多的是这里在造路,那里在造桥。南门大桥开始建造后,父亲更忙了,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,有一次还是我到工地上才找到他的。转眼过了三年,南门大桥即将竣工通车,父亲因劳累过度病倒了,这一病再也没有起来。我曾仔细数过,他身上有大小十几处伤疤,身体里有两块弹片一直都没有取出来。临终那一刻,父亲拉着我的手一直不肯放,我知道他有话要说,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。
  父亲去后,我明白了许多,我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回天台老家,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工作,也明白了父亲临终时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,他是要我好好读书,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家乡一定会有高速公路的。
  事实果真如父亲生前所料的那样,1994年,我的家乡真的要造高速公路了。
  我所在的单位负责上三线一期工程整个测量设计工作,听到这一消息后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激动。我是从事财务工作的,完全不用到野外去参加测量工作,可我偏要去,我要去看看这陡峭的山峰里是怎么建高速公路的。10公里的野外测量工作要在一个月内完成,时间紧任务重,又正值酷暑,这是一个严竣的考验。近一个月的时间,我们整天吃住在外,当测量工作完成,母亲看到我吓了一跳。这时的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,但一想到我的父亲,一想到天台第一条高速公路有自己的一份汗水时,这些都显得不重要了。
  如今,全长142.4公里的上三线已全线通车近20年了,天台到杭州的路程不到两个小时。父亲,当你听到这个消息时,你一定会很高兴吧。你的女儿不仅参加了天台第一条高速公路的建设,而且成为了这条高速公路的管理者;七年的建设期,见证了遇山打隧道、过河造大桥,实现了在陡峭的山峰中造高速公路的梦想。十七年的管理期,作为这条公路的一名普通管理者,我热爱这条高速公路,并为之努力工作。
  父亲,女儿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天台又要造另外一条高速公路了,接下去还会有高铁通到天台,天台的道路会越来越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