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妹出生的那个冬天,天气特别的寒冷,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棱,村边原先潺潺流淌的小河也结了厚厚的冰层。因为父亲远在外地,照顾母亲和弟妹的担子都压在了我稚嫩的肩膀上。那年,我才7岁,刚上小学一年级。每天早上,我早早地起床,先为母亲和弟弟做好早饭,伺候他们吃好,然后抱着母亲的衣服和小妹的尿布到河边去洗涤。严冬的早晨,寒风凛冽。我用石头在河面上砸出一个可以供我洗衣服洞口,当我的双手和衣服一起浸入水中的时候,那种透骨的寒冷和刺痛从此梦魇般的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之中。
等到做完这一切,我才带着刚刚开始蹒跚学步的弟弟到学校去读书。也许是因为我的少年老成,也许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,所以同学和老师一致推选我做班长。但那时候,每天上午我都只能上两节课就必须赶回家,给母亲烧“月里粥”。下午基本上我也上完一节课就回家,等忙完家里的事情再回学校。好在学校离家不远,老师们也知道我的特殊情况,就给我一路“绿灯”,让我来去自由。
我的班主任老师叫韩玲娇,年纪跟我母亲不差上下,只身带着二个女儿,大女儿是我的同班同学。韩老师长得白晰清秀,但眉宇之间总透出一丝淡淡的哀愁。我们从没见过她的丈夫,只是听说她的丈夫很早就离开了她,至于什么原因我们谁也不知道。
韩老师非常严肃,同学们都有些怕她,就连她的女儿也不敢轻易造次。记得有一次韩老师的女儿在课堂上违反纪律,被她拉到上面打手心,那戒尺与手心亲密接触后发出的“啪啪啪”声让我们心惊肉跳,班级里最调皮的学生见到韩老师都会立即收敛玩劣的本性。但韩老师对我却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,看我的眼神里总透露着一丝悲悯的神情。
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,当我刚砸开那厚厚的冰层准备洗衣服的时候,我听到了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。回头一看,韩老师站在了我的身边,她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,蹲下身子挽起袖子就洗起衣服和尿布来。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,一直呆呆地看着她帮我把所有的东西洗好,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。韩老师站起身来,用那双冻得通红的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,然后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,轻声地说,孩子,别哭。从小吃点苦是好事,它能让你学会坚强地面对一切。
我抬起头,冬日早晨的阳光斜照在韩老师姣好的面庞上,折射出一种圣母般的光芒。那一场景如镶嵌在自己血肉里一样,怎么也无法抹去,甚至随着岁月的流逝更加清晰。
后来,韩老师经常到家里帮我照顾母亲,直到母亲月子结束。韩老师和母亲成了要好的姐妹,我也把韩老师当成母亲一样看待。
再后来,韩老师调离了学校,我也随父母天南地北的迁徙,渐渐的失去了联系。虽然,我也曾多方找寻,却始终没有韩老师的信息。但四十多年来,韩老师那种母爱的光辉,一直闪耀在我记忆的天空里,温暖着、照亮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