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方的冬天,总是阴阴的湿湿的,在空调等取暖设备还未普及时的江南小镇,屋里屋外一样的阴冷,那股寒气始终在你周围游荡。就是生活在零下几十度的北方人,偶尔来到我们这里,肯定受不了江南的冷,尽管北方天寒地冻,但家家有暖气,有了温暖的家,就不会觉得怎么冷了。最可怕的是南方的冷,那真叫冷,冷得你无处可逃。其实当年我们有一个可以躲避寒冷的地方,就是灶披间里的灶头口。
每当隆冬时节,便会想到外婆家的老虎灶,灶堂里那红红的火光,烈烈的暖气,尤如朝气蓬勃的少女,用充滿温暖的笑容吸引着你。寒假一到,就摧着母亲带我们到乡下的外婆家。外婆家的灶头是江南典型的三眼灶,比我们自己家简易的行灶要大许多,灶火生起时,这里就成了冬天里的一方乐土。特别是在冰封大地之时,窗外飘着雪花,刮着寒风,我们躲到灶头口,随便往灶堂里塞几个稻草结或几根枯树枝,熊熊大火燃烧起来,一时间周围暖意浓浓,我们红光滿面,任凭它外面是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。
在乡下,老虎灶是每户人家饮食起居的主要设施,建房改房时都把灶头的大小、造型、方位作为家族内的头等大事来研究讨论。灶眼的多少是首要问题,这起决于家族的大小,一般为三眼灶,一眼煮饭,一眼炒菜,一眼烧水,各司其职,责职分明。大户人家可不一样了,四眼、五眼以炫耀家族的兴旺。每个村落还都能找出几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乡土艺术家,为新建的老虎灶涂脂抺粉,画上一点吉祥的图案,写上几句喜庆的联语,那单纯而原始的色彩,简练而笨拙的造型,这些灶头画横看竖看还总觉得有点现代派的韵味。
寒冻腊月,刮风下雨,一个人躲在灶头口,捧着一本心爱的奇书,听着稻草树枝的燃烧声,此时此地此景确是读书的好时光。古代文化人把“雪夜闭门读禁书”谓之人生一大乐事,如果大雪天闭门在灶头口看禁书,那才是真正的人生一乐。假如有时眼力不济,便可腾出手来,往灶堂里添枝加叶,以调节一下温度,或闭目养神,享受一下这个冬天里的春天。每次在离开灶头时,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依依恋情。
喜欢到灶头口去,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与吃有关的秘密。每当烈火燃尽,取二、三个上等的红芯番薯,放入灶堂里的灰烬中,过一、二个时辰,用火钳掏出来,粗看那一个个黑不溜湫的,待你小心地剥去那层滚烫的黑皮,一股热气腾腾的香味,扑鼻而来,咬上一口,烫在唇上,香在嘴里,暖在心中。
随着社会的进步,在现代化都市里老虎灶已日见稀少,但在乡村几乎每家每户仍离不开老虎灶,取暖、煨番薯等辅助功能也将一直延续下去,如果有机会还是很想到灶头口去享受一下冬天里的温暖。